在江苏南京的六朝博物馆内,一柄以金箔为底、鎏金纹样流转的团扇静静陈列,阳光穿透玻璃展柜,箔片上泛起粼粼波光,仿佛将千年时光凝缩成一片流动的星河。这柄烧箔团扇,不仅是中国金属工艺的巅峰之作,更是一部镌刻着文化基因的活态史书——从唐代铜箔锻造到现代非遗活化,从宫廷御用到百姓生活,烧箔扇的传承轨迹,恰似一条蜿蜒的河流,在时代变迁中不断汇聚新的支流,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清澈与活力。
一、箔影千年:从宫廷秘技到民间瑰宝
烧箔技艺的源头可追溯至唐代,当时工匠们已掌握铜箔锻造技术,通过硫磺熏蒸使金属表面产生氧化反应,形成斑斓色彩。南京作为金箔发源地,出土的三星堆金箔面具与安阳殷墟金箔装饰,印证了这项技艺的古老血脉。宋代《营造法式》中记载的“鎏金匠”制度,更将金属箔片的应用推向规范化——工匠需通过严格考核,方能掌握“火候、硫磺配比、氧化时间”三大核心技艺,这种对工艺精度的极致追求,为烧箔扇的诞生奠定了技术基础。
明代是烧箔扇的黄金时代。永乐年间,宫廷画师将岩彩画技法与烧箔工艺结合,创造出“箔上作画”的独特艺术形式。故宫博物院藏《明宣宗行乐图》中,宣宗手持的团扇便以金箔为底,其上用烧箔技法绘制松竹梅纹,金属光泽与水墨意境相映成趣。这一时期,烧箔扇从宫廷御用逐渐流入民间,苏州、扬州等地的匠人将地域文化融入设计:苏州扇多以园林窗棂为灵感,用银箔烧制出“透景”效果;扬州扇则借鉴漆器工艺,在箔片上镶嵌螺钿,形成“金箔嵌宝”的奢华风格。
二、活态传承:从匠人独守到全民参与
2025年春,中韩文化客厅举办的“烧箔团扇添新彩”活动,30组家庭围坐案前,孩子们用镊子将烧好的金箔贴于扇面,家长们则用硫磺布小心熨烫,箔片在热力作用下逐渐泛出青金、赤铜、月白等色彩,宛如魔法般惊艳全场。这场活动背后,是非遗传承模式的深刻变革——过去“师徒口传心授”的封闭体系,正被“体验式传承”打破。
在南京非遗体验中心,传承人何老师开发的“烧箔扇五步教学法”广受欢迎:第一步通过3D动画演示铜箔锻造过程,第二步用AR技术还原《明宣宗行乐图》中的烧箔扇,第三步提供“五四”“梅兰竹菊”等主题模板降低创作门槛,第四步引入现代材料如环保胶水替代传统动物胶,第五步搭建线上社区供爱好者交流作品。这种“科技+传统”的模式,让烧箔扇的传承从“少数人掌握”变为“多数人参与”。数据显示,2024年全国非遗研学活动中,烧箔扇体验项目参与人数同比增长230%,其中青少年占比达67%。
三、创新表达:从历史符号到时代语言
烧箔扇的传承,不仅是技艺的延续,更是文化基因的活化。在京津冀非遗文创展上,一件以北京中轴线为灵感的烧箔画引发热议:匠人用不同温度的硫磺熏蒸金箔,使永定门、正阳门、天安门等建筑呈现出由浅至深的金色渐变,箔片边缘的氧化痕迹恰似历史的风霜。这件作品被选为“一带一路”文化交流礼品,让外国友人通过金属的光泽读懂中国。
更令人振奋的是年轻一代的创新实践。95后设计师李薇将烧箔与3D打印结合,创作出可折叠的“现代烧箔扇”:扇骨采用碳纤维材质,扇面则用激光切割出镂空图案,烧箔时硫磺气体通过孔洞渗透,形成“光影烧箔”的立体效果。这款产品在米兰设计周斩获金奖,评委评价:“它让千年技艺在数字时代获得了新的生命体征。”而在抖音平台,“烧箔扇挑战赛”话题播放量突破3亿次,网友们用烧箔技法创作动漫角色、星座图案,甚至将《黑神话:悟空》的游戏元素融入设计,让非遗真正“破圈”走向年轻群体。
四、文化密码:烧箔扇传承的深层启示
烧箔扇的千年传承,揭示了中国非遗保护的独特智慧:其一,技术开放性与文化排他性的平衡。烧箔工艺虽吸收了岩彩画、漆器、螺钿等技法,但始终以“金属氧化变色”为核心特征,这种“守正创新”的思维,使其在文化融合中保持独特性。其二,生活美学与精神价值的统一。团扇的“团圆”寓意与烧箔的“变幻”特质形成互补,既满足实用需求,又承载文化记忆,这种“器以载道”的理念,让非遗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。其三,代际传承与时代创新的共生。从唐代匠人到现代设计师,从宫廷画师到抖音网友,烧箔扇的传承者始终在回应时代命题——唐代人用烧箔彰显皇权,现代人则用它表达个性;古人追求“箔色如天”,今人探索“箔色如梦”,这种动态的传承观,正是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密码。
站在2025年的时空坐标回望,烧箔扇的传承之路恰似一片箔片:在历史的长河中,它被岁月氧化出斑驳纹路,却因一代代传承者的守护与创新,始终闪耀着夺目的光芒。当孩子们在非遗课堂上举起自己制作的烧箔扇,当设计师用烧箔技法讲述中国故事,当外国友人通过这柄小扇读懂东方美学,我们终于懂得:非遗传承不是对过去的复制,而是让文化基因在时代浪潮中不断重组、进化,最终成为滋养未来的精神源泉。这,或许就是烧箔扇给予我们最珍贵的启示——在流动中坚守,在创新中永恒。
